冯敬沉默片刻,方出声道:“所谓打磨,其一在于拓宽眼界,四书五经虽为根本,然史记不可不读,诸子百家亦当有所涉猎。
其二在于炼字琢句,科举文章,讲究起承转合、字字珠玑,需得勤练策论,更得了解时事,针对时弊提出属于自己的真知灼见,必得言之有物。”
这些话村长听得云里雾里,正因为听不大懂,那才叫厉害。
进士老爷说的话,要是他这个泥腿子都能听明白,那他老人家也能去学文章了。
他见冯敬面上带着迟疑,试探着问道:"敢问老先生,还有其三吗。”
“其三最为紧要。”冯敬面上带着郑重:“那就是修炼心性,科举之路如逆水行舟,顺境时不可骄矜,逆境时不可气馁,须知,学问不止于功名,更在于修身立世。”
林铮忽而长揖到底,感激道:“得先生教诲,小子铭记于心。”
冯敬见状,眼中闪过欣慰之色,伸手将少年人扶起:“你不嫌我人老啰嗦就好,少年人从来都是意气风,志向远大,须知这步子还是得落在实地上,才能走的平稳。”
林铮更加恭敬:“老先生言重了,正因为老先生把小子当成自家晚辈爱护,才肯将这些金玉良言倾囊相教,幸得先生今日提点,小子才知学问之道犹如登山,既要仰望峰顶,更要脚踏实地。”
说着又是深深一揖。
村长看着进退有度的大孙子,满脸的骄傲是藏都藏不住。
梁青娥瞧着林铮,满眼都是欣赏和羡慕,她家的大壮憨实,可说不出这么一番引经据典的场面话。
且这话听着就有学问。
村长态度更加谦卑恭敬,看向冯敬,眼里是满满的殷切与期待。
“若老先生瞧这孩子还看得过眼,往后能不能请您多费心教导。”
话落,他慌忙又补上一句:“咱庄稼人没甚家底,束修方面给不起大户人家的排场,但该有的礼数,咱们一丝都不会少,若我家阿铮能得先生教导至明年下场,束修方面,咱们备下了三两银子……
孩子不是那五谷不分的书呆子,砍柴打水的杂活都能搭把手做了,另咱家还有个大菜园子,往后老先生吃用的新鲜菜蔬也管够,老先生觉得如何。”
冯敬来河湾村也有好几天了,林家上下老小说话也从不避讳他。
这些天下来,他对本地私塾、还有镇上书院束修的费用,几乎是摸得一清二楚。
这地界束修费大多是按半年结算,费用在一两到二两银子之间浮动。
老实说,面前村长给出的束修费,已经堪比镇上书院夫子的待遇了。
在某些地方,甚至更优厚几分。
毕竟,寻常书院的夫子不会要求学生干砍柴挑水的杂活,也不会让家长额外供应菜蔬。
办学堂一事几乎已经板上钉钉,但束修要收多少,冯敬还没拿定主意。
若按照半年二两银子的束修招生,只怕在附近几个村子很难招到蒙童。
只是束修到底收多少最为合适,冯敬一时陷入了沉思。
瞧着冯敬捻须沉吟,林铮突然跨前半步,一撩衣摆,“嘭”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