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储依凝神看向火堆,干木在火燎中“噼啪”作响,他以细枝轻轻拨弄,几点火星一闪而逝,“她…可有听说大伤过?”
这并非魏储依第一次问起顾大将军,而顾昀在上合犹如天神一般,此间人人敬之畏之,是以古老并未多究,“我只在顾大将军大巡那回远远一见,旁的不能细知,不过应是伤到过,大将军左颊有一条寸长的伤疤,想来当时极是凶险,若再偏一寸,恐怕眼睛就瞎了。沙场走一遭犹如从黄泉夺命,只有命硬的才能活下来,大将军替定王分治北境的两年多时间,经历过大大小小数百次征战,不知多少回命悬一线,幸而都扛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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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储依手一顿,良久未一言。
古老长长太息,“多好的少年郎,听闻他本是西城公主府老管家的孙儿,家里已经没甚么人在了,本来找个别的营生也能活命,只叹命许沙场,一生都与凶险为伍,脑袋栓在腰上,要时时自危,还得拼命看顾一方,护卫一方安宁。明明还是个孩子,背负的却是大晋一方河山,何其重哉!可惜,可悲。”
大将军毕竟是神话般的人物,距离远,陌生得紧。古老叹息一回开始劝解身旁之人,“魏先生说来此寻亲,可见着人了么?若已与亲相认,还是离开此地,以免受战乱之苦。”
魏储依紧攥木枝,轻声说道:“…只是不知她还愿不愿意认我…”
古老举盏倾杯,干涸的面颊舒展开来,“哪有过不去的坎,人这一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一个不小心意外先至,命便没了,那时再后悔就晚喽…还从未听先生说起你那亲人,不知是谁,兄弟姊妹,还是姑舅姨叔?”
魏储依默了下,沙哑了嗓音,“既是骨肉亲人也是一生挚爱。”
古老了悟,“原来是寻爱妻,”又道:“那便不好找了,上合方圆万里,城池乡村无数,人不算多然地极广,外乡女子来此,多半嫁入军中将士,若不幸被匈奴掠到漠里,只怕凶多吉少。”
他要找的人没有被掠走,但时时被匈奴盯视。她是上合一方主心骨,她是威名赫赫的顾大将军。她远在天边,也近在眼前,他一路寻来,到处能听到她的消息,哪日她在哪里打了胜仗,哪日她奇袭千里击溃伏击…然而却看不到摸不到,她就像话本里的神仙,到处显灵救难,但少有人真正见过她的真容。
上合的冬凛冽干燥,更是终日飞雪,偶尔有日头挂在天上,也是白惨惨地没甚么温度。这是魏储依在九溪乡学授业整满一月,也是第一次直面战乱。
有大股匈奴雪夜偷袭,击溃了朝凤与九溪边城防御,敌军队伍由小卷大,直奔九溪腹地。
三城主将顾昀副将简野正出征北境关,另一副将霍承宝驻防主城朝凤,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眼睁睁看匈奴攻城掠地。九溪营防平日训练有素,且早已布下防兵,本来抵挡侵袭不在话下,然而,未料匈奴扮成晋民混入离城城内,不知何时形成小股战力,内应外合,竟然攻破了城门,直侵入城中。
离城乡学正在城门附近,很快有匈奴强入院中,捉鸡牵羊,掠夺一空。
古老带新师并一众小童躲进地室。这是顾大将军定下的规矩,但闻三声牛角笛声,妇女老幼便立即躲入地窖,直至再有六声笛鸣才可以出。
古老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敌袭,他不慌不乱,面上平静如水,一面叮嘱众人莫要出声,一面细数还差几人。直到一小童哭报说少了小六,古老面上才起波澜,吩咐众人往深里去,自己就要出去寻找小六。
魏储依连忙制止,“老先生的话孩子们还能听一听,还是我去寻罢。”
古老摆摆手,“小六他娘亲手把他交给我,我得把他全头全尾带回来。”
魏储依再要阻拦,古老万不肯受,交代说:“替我护好这群小娃娃,我年纪大了,贱命一条,多活几日少活几日没甚么差别,魏先生不同,上合还有亲人在等着你。你是个好官,我知天下百姓能过几日好日子,有你诸多功劳。你也定会是个好夫君,老天会让你如愿寻到挚爱。”
魏储依一把拉住古老,“不可,性命岂分高低贵贱,我去寻人,老先生留在此地。”他不由分说按坐古老,悄声让众小童保全彼此,匆匆转过窄道,小心往上攀爬。
古老看他背影,深深叹息一声,“好官,好官,可惜朝堂少了个好官。”
魏储依透过盖帘往外看,喧嚣都在院外,眼前未见危险,于是他小心爬出,借物什遮挡,四处搜寻小六。
小六在如厕时被落下,他藏身在厕中,得益于从前经历过敌袭,他不哭不闹也未急惧,镇定地躲过匈奴搜查。只是在匈奴牵走一头雪白的小羊时,小小人冲了出去,红着一双眼,张开两臂阻挠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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