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绥心口一紧,透过纱帘缝隙望去。
十二对金吾卫执戟开道,身着绛纱公服,手持皇室玉节的礼部官员,身后跟着二十八抬朱漆礼盒。盒中的玄纁束帛、雁羔、珪璧等系着缂丝红缎,在雪光中泛着喜庆的颜色。
太子骑着一匹神骏飞扬的雪白银鞍马,缓缓行过御街,金冠上的宝石在冬日飞雪下,灼然生光。
李桓突然骑马靠近车侧,声音如冰碴簌簌坠落。
“今日是东宫纳采之礼,父皇着太子亲自往郑国公府提亲,以示天家恩宠……”
太子纳采自然是风光至极。
薛绥余光扫着他清贵端严的面容,忽然有些明白,崇昭帝为何要她今日离宫,又为何准许李桓相送……
她笑了一声。
喜乐声越来越近,夹杂着百姓的惊叹。
“太子殿下亲执活雁行纳采礼……”
“太子妃真是好福气!”
“纳采已如此隆重。出嫁那日不得铺成十里长街?”
“那可不嘛?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对这位郭三姑娘……很是上心呐。”
百姓的议论声很低,却字字清晰。
薛绥隔着纱帘望去,李肇的身影被飞雪揉得有几分模糊,银鞍配白马,脊背挺如青松玉柱,肩线却比从前瘦削了几分,面容看不真切,唯有下颌线条,冷硬如刀刻,好似覆了一层薄冰……
清俊孤高,遥不可及。
但即将迎娶新妇,应当是开心的吧?
只要他每日按时服药,情丝蛊的影响就会无限减小。等她到庵中想法子找到玉衡师姐,为他解蛊,从此他便能摆脱情毒,与太子妃举案齐眉,稳坐东宫……
也是一个好的故事终章。
“殿下,是端王府的车驾。”关涯低声提醒。
李肇握缰绳的手猝然收紧。
漠然望向那辆青缎马车,神情似被冰雪封冻。
按礼制,太子仪仗优先。
李桓示意小厮牵马退避……
等车驾停在一侧,方才欠身行礼。
“恭喜太子殿下纳采大吉。”
“承让了。”李肇面无表情。
“太子殿下大喜的日子,莫要误了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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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桓侧身,抬手示意,“殿下请——”
李肇抿紧薄唇:“皇兄有礼!”
声音隔着车帘传来,平静得可怕。
喜乐声愈刺耳,马蹄踏碎满地薄霜,东宫仪仗浩浩荡荡前行……
即将与端王府的马车交错的刹那,小昭忽将车帘掀高半尺。
“恭喜殿下……”
李肇转头望来。
飞雪扑打在青缎帷幔上,车帘翻飞间,露出裹着素灰禅衣的女子,眉眼似雪地端坐如仪,双手合十,面容平静,宛如壁画里走下的菩萨。
二人隔着人群,相望不相即。
李肇调转马头,仪仗队继续前行。
朱漆华盖辚辚而过,在人群的瞩目里,掺着风雪割裂而出的一缕幽香,扑入青帷帘中。
恰似那夜在刑部大牢,被他凶狠地扯入那个滚烫的怀抱时,散的幽然气息……
寒风卷着雪粒扑进车内。
薛绥猛地清醒,手中的佛珠突然掉落。
她弯腰去捡,却现腿脚软,险些栽倒。
“姑娘当心!”小昭急忙扶住她的手肘。
薛绥努力平稳呼吸,不去看小昭眼里的惊惶与心疼。
“没事。这风雪,吹得人有些昏。”
仪仗远去,马车也慢慢启程。
直到车队消失在街角,李肇回头,才现手掌已被缰绳勒出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