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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喝可樂 (第2/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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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專輯很溫柔。所謂溫柔,就是感覺世界充滿和諧,而且無限美好。他們的歌原本很恢弘,但這張專輯的氣息不知為何非常(幾乎神聖地)透明,讓人舒服地置身於恢弘中。

弗雷迪·默丘利的獨唱專輯裡尤為出眾的《天堂製造》和《我為愛你而生》也收錄其中,我僅僅聽到他用那強勁的聲音歌唱就心滿意足。我很喜歡後者的那種規整。皇后樂隊經常被評價為“富有戲劇色彩”,不過他們的概念總是極端地規整,聽者如果沒有切身感受到這種規整的話,便會被他們戲劇性的外表弄得不知所措。

雨似乎也比較喜歡這兩首歌,把好朋友刺蝟君和大象先生(塑膠玩具,一咬會發出唧唧聲,刺蝟君是橙色,大象先生是黃色)叼過來,弄出巨大的聲音開心地咬著。

然而,大象先生出聲口(出氣口?)的小塑膠掉了,已經發不出聲音。雨對這位舊友卻咬得深情款款,似乎充滿憐愛和眷戀。

刺蝟君現在是雨的最愛,他無論去哪兒都帶著。不過,這玩具全身遍佈小刺,來我家半年多後,刺的縫隙裡滿是灰塵和雨的毛,一步一步淪落。就算想洗,我的手指也夠不到那兒,因此它看起來同老夥伴大象先生一樣閱歷豐富。不管怎樣,它們都是雨重要的朋友,所以我也當作重要的客人款待。

《天堂製造》是皇后樂隊的最後一張專輯,歌迷們也許會聽之落淚。《讓我活下去》這首歌尤其如此。不過這張專輯以小鳥的啼叫聲開始,當弗雷迪·默丘利唱起“It's a beautiful day”時,他的聲音深深洋溢著幸福,我沒辦法傷心。我覺得這張專輯充滿了驚人的溫暖生命力,是一張幸福的專輯。

“這個人已經不在了,得艾滋病死了。”

我對雨說,雨當然沒有聽。他聽音樂聽得有些亢奮,口水黏黏的,不停地咬著朋友們。

“Too much love will kill,我說的是刺蝟君哦。”

我對雨說道。

3

平時雨待在一樓,我在二樓的工作室幹活,因為和老公說好不把雨帶上二樓。最開始雨想上樓,嗯嗯直叫,把門上都撓出了洞,但不久就習慣了。現在他覺得一樓是自己的地盤,有時候甚至認為我和老公是“時常來串門的客人”。

我比雨還要戀戀不捨,覺得明明在一個家裡卻要分開,著實寂寞,因此有時在一樓客廳的餐桌上工作。

如此一來,雨興奮不已,說一起玩、一起玩、一起玩、一起玩;你是來玩的吧、你是來玩的吧、你是來玩的吧。於是我們扔扔球、聽聽音樂,我緊緊抱住他嬉戲一會兒。

不久,便真的沒時間了,我面色慘白地宣佈:“不行,我必須工作了。”

寫起東西來,我儼然如同不在那裡,根本顧不上雨。幾個小時後,發覺雨在沙發上睡著了,我的腳邊堆著十幾個玩具。

玩具本應在隔壁房間的箱子裡,也就是說,雨為了誘惑我,把它們一個一個運了過來。

每當此時——我在客廳工作,就會發生同樣的事——我都很內疚,對孜孜不倦運來玩具的可憐的雨輕聲說:“我還是回自己房間幹活吧。”結果又回到二樓。

之後,基本都是深夜寫完稿子。有時筋疲力盡,有時滿心歡喜,不管怎樣都會去雨的房間彙報:“寫完了。”

雨睡眼惺忪地起身,先伸個懶腰,然後乖乖地搖尾巴,為我高興。

“也就是說,能玩了吧。”

他抬頭用期盼的眼神看著我。雨和我都幾乎不分白天和黑夜。深夜能玩,白天也能睡覺。我常常想,我們如同兩個無人照看的孩子,生活在一起。

昨晚也是,深夜和雨去散步。我前一天就沒睡,困得東倒西歪,跟不上雨的步伐,雨回了好幾次頭,表情像是說“慢死了”。回到家後,我們喝了茶和水,一起聽音樂。昨晚聽的是Hi-Posi。

我十分喜歡這對年齡不詳的男女二人組的歌。旋律倦倦的,很愉快。那位歌喉如點心般甜蜜的女歌手其實肌肉發達,不好對付。感覺像草一樣,深深紮根於地面,葉脈通向全身。

說來我一直疏於除草,我們家小小的院子裡眼下雜草叢生,悶熱得讓人透不過氣來。讓雨去院子裡,他也直往後退,似乎害怕那又高又密的夏天的雜草。

草的確很野蠻,旁若無人,稍不留神就長滿一片,自由地開創一個王國。

Hi-Posi的歌與之相似,如同野蠻自由、任性恣意的充滿孩子氣的草。我覺得這就是“頑強”。

他們的歌詞總讓我的內心哭泣。

《還有多少天?》這首歌很不錯,以前做過廣告歌曲,知道的人很多。《僅僅是身體和歌的關係》則更好,重複著“使勁做吧快點厭倦”這句,重複三次後,在“快點厭倦”之前加上了“同樣的速度”,聲音中本質性的苦悶讓我動搖,真是細緻周密。

《你什麼都好》是名曲,歌詞讓人目瞪口呆的《眼淚是暴力》和《因為愛所以努力》都不錯,結果Hi-Posi的歌每首都讓人喜歡。他們不會逃避脆弱感傷的內心搖擺,理智地將其寫入歌曲中,這才讓人欽佩。

我覺得他們是極為罕見的知道什麼是“滑稽”的藝術家。

雨當然理解不了Hi-Posi的歌詞,假如可以理解的話,會說“當然如此”吧,這作為動物來說是理所當然的。Hi-Posi和雨都健壯、苦悶而野蠻。

4

我喜歡瑪麗·科赫蘭這位愛爾蘭女歌手,在小說裡也讓她的歌登場,結果得到了一份工作——為她的新歌寫評論。瑪麗·科赫蘭的新歌專輯是用快遞送到的。我心裡有些驚訝,因為她的專輯連大的CD店也很少擺放,這十多年來購買總是頗費周折。我曾覺得她的專輯在日本幾乎賣不出去。

這次的專輯全都是比莉·哈樂黛的翻唱。我喜歡瑪麗·科赫蘭,雨喜歡比莉·哈樂黛,所以兩個人都興奮地聽著。

開頭就氣氛十足,可謂豐富多彩。這種酒吧風味和骨氣讓雨和我都愉快起來。

因此今天的晚飯也是邊聽它邊吃。雨平時只吃幹狗糧,但是“愉快”的時候自然另當別論,兩個人吃一樣的東西,只是這時的選單是固定的。早晨吃穀物片(喜歡“微甜”)澆牛奶,晚上吃西式炒蛋加麵包片。雨吃的西式炒蛋裡不放鹽、胡椒和黃油,但即便如此,寵物醫生也會批評,說什麼膽固醇太高。

不過沒關係。雨和我都是比起長壽,會選擇快樂。因此,我們聽著瑪麗·科赫蘭,一起吃熱乎乎的晚飯,身心都十分滿足。

這次的專輯兩張一組,《那些傻傻的事》、《我的一切》、無伴奏合唱的《奇異果》等收錄其中,聽著聽著覺得人生十分美好。鋼琴的聲音也讓人懷念。

感覺就像獨自在國外旅行被雨淋溼,像落湯雞般奔進夜幕初降的咖啡屋,那裡十分溫暖,有人有生活,熱熱鬧鬧,還散發著咖啡、酒、炒過的大蒜的香氣。雖然是一個人,但忽然安下心來。

我原本就喜歡愛爾蘭女歌手(不太瞭解男歌手,瞭解的話或許會喜歡上,或許依然不喜歡)。

同是愛爾蘭人,恩雅不知為何卻讓人頭疼。喜歡西尼德·奧康娜,聽過《獅子與眼鏡蛇》以後,一直在追她。每當聽到身體健碩又是光頭的西尼德·奧康娜悲痛欲絕地唱《我不是你的女孩嗎》(收在專輯《永遠的詩集》中),就會被擊中要害。似乎有個膽怯的少女隱藏在她那健碩的身體裡。

我喜歡的愛爾蘭歌手中沒有恩雅,在某種意義上,因為她不像少女,有一點香水氣或者說女人味。至少,她不是赤足的少女,穿著白色的乾淨的襪子。

“給你聽個好東西。”

吃完飯,我對雨說,從工作室拿來《不確定的樂趣》。在瑪麗·科赫蘭的專輯裡,這是我最覺得親切、最情不自禁愛上的一張。

雨對“好東西”這個詞有反應,來回搖著尾巴,以為是牛肺幹或者豬尾巴。看到我把CD放到CD機裡,雨的表情有些失望:啊,是這種東西啊。不過他很快就重振精神,趴在地板上老老實實地溫順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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