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歷史 |

第208章 (第2/2頁)

加入書籤

“你們過來了!”

殿內,上皇站在視窗處,看著窗外蒙蒙細雨,卻又像是透過此處看向別的東西,目光寧靜而悠遠,連出口的語氣也是極為平和的。褪去了皇家道不盡的生疏威嚴,此時竟有些尋常父子家的味道。

天成帝眼睛一酸,揮退了一旁的萬總管,徑自走上前扶住了對方。“父皇,秋日天寒,您身子不好,還站在這裡做什麼?”

“無妨!”上皇輕輕拍了拍臂上的大手,隨即又將視線轉向一旁寧王,緩緩開口道。

“彥兒也來了!”

“是啊,父皇有命,兒臣怎敢不從!”

“皇弟!!”天成帝震怒不已,而一旁的上皇卻是仿若無覺。

“彥兒……你果然早早便發覺了?”

寧王沉默,殿內陷入了一片寂靜。就連天成帝也被這句話蘊含的資訊驚住了。不知過了多久,上皇才復又問道:“是什麼時候?”

下首司馬彥遲遲未曾開口,上皇也未催促。殿內氣氛復又僵持了起來,時間緩緩流過。許久,一聲輕嘲過後,司馬彥終於抬頭看向窗前身形消瘦的老人。

“小時候,您待兒臣的寵愛與看中滿宮皆知,兒臣筆墨書法,彎弓射箭具是您手把手所教,比之眾位兄長無有不及。”司馬彥手中輕輕摩擦著腰間玉石,像是認真至極,卻又好似漠不關己。

“然而假的終歸是假的,真不了,也當不得真。許是闔宮上下具是這般認為,過於的盛名之下,反倒讓兒臣察覺出了些許違和之處。父皇您好似在刻意隔開兒臣同母妃的關係,也並非傳言那般看中疼愛兒臣。而這中違和,隨著兒臣日益長大,心中異樣感更甚。”

那時他還以為,是父皇對母妃純粹的獨佔欲作祟,雖感覺不對,到底並未深想什麼。或許是隱隱有些猜測,不敢去深想罷了。

“直到二十三年前,就在兒臣十二歲生辰那日。父皇您許是是不記得了,那日兒臣偷偷換上小太監衣裳,想要溜出宮玩兒。卻不慎惹了麻煩,被威遠侯家那小子打斷了一條胳膊。”

上皇並未開口,二十多年實在過的太久,他已然記不得當時發生了何事。倒是天成帝,還隱約有些個印象。同他自小母妃早逝,在養母那裡討生活不同,眼前這位弟弟,從小到大無不眾星捧月一般,又是極為聰明,少有吃虧的時候。

他當時還在感慨,所謂秀才遇上兵莫不過如此,碰上個不按常理出牌,只曉得揮拳頭的莽夫,便是生了七竅玲瓏之心,也只有捱打的份兒。威遠伯那老頭也算是勳貴裡頭少有的聰明之人,第二日便帶著打的半死的兒子進宮請罪。難道是就是那位為了兒子性命,對皇弟透露了什麼?

天成帝如是開口道,一旁的寧王卻只輕輕搖了搖頭。目光晦澀。

“當時威遠伯跪在父皇面前,一口一個逆子,口口聲聲說是管教不嚴,任憑父皇處置,便是即刻打死了,威遠伯府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然而話雖如此,那位伯爺看向小公子的眼神兒,兒子至今都不曾忘記。”那是一中可以以身待之的深沉,父皇目光看過去時,那位伯爺幾乎下意識便想將兒子擋在身後。

“而父皇您自始至終從未用這般的目光看過兒臣,也就是那時兒子才真正明白,有些東西,目之所及之處,未必是真。”

隨後幾年的隱忍觀察更是證實了他的猜想。

“父皇,您費盡心機,為母妃建造了一座琉璃之塔,費心隔絕吳家乃至兒臣對她的影響。心中所想難道不是終有一日,任是外面洪水滔天,兒子與吳家盡數付與東流之時,母妃依舊可以是您掌中之花,心中翡翠。”

可惜的是,寧王忽然一笑。母妃或許不夠聰明,許是痴心太過蒙住了眼睛。然而自古以來,女子心思最是難測,面對心上之人更有中常人難以企及的敏銳。

父皇前些時候的中中動作,終是讓她明白了什麼。

一語畢,寧王很快起身退下,一切說白之後。這兩位天下至親的父子,不論心中尚存幾分感情,如今都只餘下相顧無言,兩廂難堪罷了。拒絕了下人的陪侍,司馬彥一人撐起紙傘緩緩走出宮門,濛濛細雨之中,很快便不見了身影。

諾大的寢殿之中,只餘下兩代帝王。

“皇帝,可是覺得父皇冷血無情,傷人傷己。”天成帝並未做答,只抿緊了雙唇,看著眼前這位暮色靄靄,再無一絲精氣的上皇開口道:

“父皇,您後悔嗎?”

“皇帝覺得父皇會後悔嗎?”上皇徑自看向窗外,並未回答,反倒回問道。

“兒臣覺得不會,若是重來一次,兒臣相信父皇您還是會做相同的決定。”哪怕明知結果如何,哪怕明知折損己身。

“是啊,朕不會,若是有朝一日,朕相信皇帝你,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這便是朕最終選擇將這萬里江山交於你手的原因。”

“皇帝啊,為帝者,需知權謀其三,心胸其二,唯有公心二字需時時刻刻引以為首。”

天成帝聞言胸口一震,不論從前還是現在,不論朝中還是內庭,關於父皇傳位之因由,具都是“勢小,好控制”罷了。而今日……原來他不是佔了便宜,而是父皇為了江山社稷,親自選擇的繼承人。

“父皇……父皇今日教誨,兒臣定然永生不忘。”

上皇輕輕點了點頭,面上已無悲喜。

“臨行之日,朕再最後贈你一句。”

“若是皇兒真正愛護一位臣子,便不予給他超出你所控制的權利。”永遠不要拿權利來考驗人心。

聽出父皇的言外之意,天成帝重重頷首。

“兒……兒臣明白……”

話音剛落,天成帝只覺手間穆的一重,上皇手臂已然緩緩垂下。離世前,上皇目光煥然,眼神卻依舊直直看向窗外。

模糊間,他好似回到了那一日,江南水都,驀然回首,燈火闌珊之處,明明天邊漸晴,然而在佳人低眸含笑之中,他彷彿看到了江南無盡的煙雨。

“公子!不知您可否聽過非禮勿視這四個字。

“巧的很,再下此前並未聽過。”

“呵,瞧著倒是人模狗樣的,莫不是個花間浪子?”

一片迷濛之中,上皇含笑著閉上了眼睛。

“父皇…父皇……來人啊!”

天成五年,永昌帝大明宮中,崩。享年六十七載。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