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黛玉神思不属的模样,探春还以为她如自己一般心中不安,连忙安慰了她几句。
小满便笑了起来:“三姑娘,我家姑娘可不是紧张,她的心呀,都钻到其他地方去了。这也倒好,想来是想不起来紧张这件事了。”
诚如小满所说的一般,黛玉满脑子里都是那本无字天书。
经过她日以继夜的努力,只剩下最后一页不曾转抄出来。若不是贾敏昨日夜里来她屋子里与她说些有的没的,黛玉昨夜就该完成任务了。
待她心不在焉的听完贾敏的话,都已经敲了二更鼓了,贾敏离开前又吩咐屋子里守夜的丫鬟,若是黛玉夜里起身,只管来与她回话。
黛玉有苦难言,这才不甘心睡下了。
而赵恒那里,天光刚亮就到太庙敬告先祖,又到宫中见过上皇和帝后,待启程时午时早已过了。
以赵恒之见,他成亲时傧相自然是要请与他交情最好的乔凛,可进宫之后,太子自告奋勇,要亲自前往。
这本于理不合,可帝后二人却不怎么管,就连上皇也默许了,赵恒便随波逐流。
只盼他岳丈大人在太子跟前,给他留几分脸面。
林家是书香之家,太子想着必然会在诗词上刁难他们,又点了几位在诗书上颇有造诣的伴读,与他一同前往。
他们这一行,能文能武,想来迎亲时林家人也难不住他们。
幰车早已经停在宁王府的大门口,压车的小童是韩王的长孙,如今已经4岁,长得虎头虎脑的模样。
他父亲抓给他一把糖,让他坐车里跟着一道去林家,他眉开眼笑地当即就同意了。
赵恒还未细数,接亲的包括亲卫在内,就有百余人之众了,慌得王府长史连忙挤进来,重新数了一遍,见人数是双数才肯放他们走。
宁王府与林家隔的并不远,因时辰早就定好了,赵恒还特意绕了一大圈,才赶着吉时到的。
林家这一条街住的多半都是文臣清流,赵恒一行从街头便开始发彩钱,因此也无人拦他们,一路直达林府。
黛玉刚梳完妆,就听到外头震耳欲聋的催妆声。
凤姐儿便立刻推门进来,笑道:“外头在催妆呢。”
贾敏摇了摇头:“且早着呢,瞧今天这架势,没半个时辰他们还进不来。”
见黛玉已经梳妆完毕,贾敏便悄悄吩咐站在一旁的小满道:“你去给你家姑娘端点干粮来,今早到现在就用了一碗面,晚上还有得熬呢,只怕她扛不住。”
转头却见黛玉侧耳听着外头的声音,贾敏便换了谷雨去后厨里,让小满去前院里听着动静,好来这儿与她也说一说。
果然催妆诗也做了,催妆乐也奏了,还是贾敏吩咐小满让砚哥儿偷偷开了门。
门既已开,林海出门亲迎,一行人又在林家摆了筵席,日头将落时才准备出阁登车。
黛玉屋子里此时已坐得满满当当,先前还说说笑笑的,听喜娘催着黛玉出门,贾敏强忍着的眼泪才落了下来。
一时之间,屋子里竟都是哭声,便连十分欢喜这桩亲事都贾母,也哭得抽泣了起来。
贾敏勉强收了泪,亲自给黛玉盖上盖头,牵着她进了正堂。
黛玉头上蒙着盖头,只看得见自己脚下的路面,下意识探出手摸索,便被一只手紧紧握住。她手指动了动,便不再挣扎了。
赵恒引着黛玉一同向贾敏和林海行了四拜之礼,砚哥儿又上来向赵恒行了拜礼,便蹲在黛玉跟前,带着鼻音道:“姐姐,我送你去。”
得益于自小锻炼,砚哥儿体格并不像林家历代男子一般瘦弱,可他毕竟才十岁,若是背黛玉还是勉强了一些。
可他执意如此,只保证道:“我背得起,不会摔到姐姐的。”
黛玉的视野里看不到砚哥儿的背脊。
赵恒惊喜于砚哥儿给自己开门,正对这个小舅子充满感激的时候,只扶着黛玉趴在砚哥儿背上,低声道:“妹妹别怕,我在一旁看着。”
砚哥儿刚背起姐姐,就见一直沉默的林海突然上前来,轻轻拍了拍黛玉的肩膀:“玉儿你谨记,从今日起,你虽是赵家妇,却也是我林家女,任何时候,这里都是你家。”
说罢他又对砚哥儿道:“林砚,你记住了吗?”
见砚哥儿红着眼睛,从鼻子里重重的应了一声,林海才闭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走罢。”
黛玉早已经泣不成声了,砚哥儿感觉到姐姐的眼泪已经打湿了肩膀,咬了咬牙,脚步不停地往外头走去。
林海这些话本就是想当着赵恒的面说的,因此并没有压低声音。赵恒贵为亲王,今日又是他的大婚之日,林海说的这些话对于他来说是有些冒犯的。
可赵恒从始至终却一言不发。
将心比心,若是将来他和玉儿妹妹的女儿要出阁,他对未来女婿做的,只怕比林海更过分。
嫁娶之事,本来就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林家一片愁云惨淡,可宁王府里却是乐声震天,一派喜气洋洋,连在府中几乎是不出门的宁王太妃今日也高坐正堂。
她多年前就以守夫孝为由,只着素色,连进宫赴宫宴也是如此。今日一改以往之态,竟穿了一身枣红色的衣裳,面上也有了笑意。
黛玉目光所见不过方寸之地,便一路跟着赵恒,拜完堂,才被赵恒小心翼翼牵着回了新房。
二人并排坐在床上,赵恒握着黛玉的手,只问到:“妹妹可饿了?出门前我听岳母交代,你今日只用了一些糕点,你想吃什么,我这就打发人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