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他根本不怕,哑声道:“如何治罪,我都认。只是现在,我想听实话。”
他嗓音低沉又清和,语速不急不缓。一点点蚕食着容栀仅存的理智。
心底最后一根弦要割断之时,她死死咬住唇瓣,右手下了狠劲,撑住他肩胛伤口处。
谢沉舟果然吃痛,松了握着的力道,容栀如愿挣脱。指尖被捏得发麻,她全然不察,伸手就挑起谢沉舟的下颌。
那根被她用刀割出的血痕,一览无余。纵然如此,他看起来依旧矜贵得过分。
容栀倏然轻缓地笑了,“逐月郎君确是拥有一副完美的皮囊。”
她极少如此毫无顾忌地笑,然而目光却是近乎冷厉的清醒。“卫蘅姬那日问我,是否想要收你做面首。怎样?我若真有此意,郎君是否愿意?”
被她擒住下颌,谢沉舟无法点头或是摇头。
左右她并非真心发问。少顷,容栀毫无征兆地松开手。她捏得太狠,谢沉舟突然呛到,掩唇重重咳了几声,眼眶被刺激得湿润了一层。
容栀也不帮他,横眉冷目道:“人不可贪得无厌。此前种种出格的举动,或许是我给了你错觉。”
她掏出丝帕,一根根擦拭着被他握过的手指,“留在侯府,继续做我的门客;还是知晓答案后,离开侯府,二者只能择其一。”
像是被她决绝的模样刺激到,谢沉舟眼底愈发腥红一片,就连眉眼间夹杂的笑意都寡淡许多。
“沉舟惟愿,县主平安顺遂。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
是她想听的话,可容栀心中却反而不痛快。她压下心底异样,“记住你今日说得话,切莫食言。”
一口气还没松下去,医馆前小道上尘土飞扬。拴在一旁的马匹全都不安分地走动嘶鸣起来。
只见一人单骑疾驰而来,那人盔甲森然,头插翎羽,正是容穆身边最得力的刑副将。
刑以琮焦急的神情在瞥见容栀时缓和了些,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他也顾不得擦,勒了马就翻身而下。
“见过县主。”刑以琮恭敬行礼,视线却不由得落到了谢沉舟身上。
这就是将军点名要的人?瞧着白白净净的,也没个肌肉,可别还没接到人就死在半路。
“你不是随阿爹在岁城赈灾吗?”初夏已至,清河郡边境旱情严重,粮食颗粒无收,新米尚未收获,存粮即将告罄。岁城一带发生暴乱,容穆遂率玄甲军前往平乱。
容栀既已发问,刑以琮不敢再乱看,赶忙收敛神色恭敬地禀报:“隋阳县主的车队比预计时间提前了三日,现于居庸关外候着。”
“隋阳郡主为何要走居庸关?”容栀心下一凛,居庸关官道年久失修,官府通常会选择另一条路。
刑以琮摇摇头:“属下不知。但将军远在岁城,无法脱身,居庸关外有落石堆积,道路受阻。”
“将军命我前来传话……让门客逐月率领亲卫队前去接驾。”
容栀一怔,满腹疑虑难消:“逐月并非武将,又旧疾在身。况且以他的身份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去接驾。”
先不说自己还在这,就连谢怀瑾兄弟俩,也比谢沉舟的身份更为适合。
刑以琮比容栀更不解,但他也只得无奈道:“这……确实是将军亲下军令。军令如山,还望县主体谅。”
谢沉舟右手烫伤未消,肩胛处旧伤复发,居庸关地势凶险,此行危机重重。
容栀还想再阻拦,怎料谢沉舟先她一步上前,面上神色温和:“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