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床上,纹丝不动,脑袋上渗出丝丝细汗。
虽然他受了伤,可再去空地玩耍的时候,扈达再也不敢随便打他。
他朝扈达露出得意、不屑、冷漠的笑。
扈达虽然气的要死,可拿他也没办法。
有些男孩慢慢地和左明玩到一起,街上的男孩分成了两个派别,一是以左明为首,二是以扈达为首。
两个群体时不时来摩擦,对对方破口大骂,把刚刚从大人那里学来的骂人词汇当成时髦,毫不犹豫地丢在对方头上。
“司马玩意儿!”
“狗娘养的东西!”
“下三滥!”
“你妈死了!”
“你爸死了!”
“你是孤儿!”
“你全家暴毙!”
……
扈达有一天兴冲冲地在街道上大声叫嚷:“左明,你爸死了!”
左明马上予以还击:“扈达,你妈死了!”
扈达这次没有生气,眯着的小眼睛,流露落井下石的兴高采烈,他双手叉腰,肥胖的蒜头鼻哼哼呼气,尖锐的嗓音响彻在大街:“左明,你个龟孙,你爸死了,尸体都躺在村口啦!哈哈哈哈哈哈!”
左明微微心颤,他麻利地朝村口跑去。
围着一大片人,哭声从人群包围圈里传出来。
左明挤进人群,地上整齐地摆放男人黑漆漆的尸体,他们面目焦黄,身体像黑炭一般。
他凝神望去,看见父亲左柱国,安详地躺在塑料袋子铺就的地上。
140冷鹰
◎他面色冷淡,站在哭声吟哦中。◎
死去的男人们约有数十个,他们全身溃烂,被烧成面目全非的黑炭,看起来既恐怖又可怜。
各家的老婆,双手紧攥各家男人死去的尸体,嚎啕大哭。
她们的眼泪是真真切切的,源源不断从眼眶中流出。
对于山英镇这群妇女而言,丈夫是唯一的、神圣的,是不能被动摇的顶梁柱,甚至是可以对自己老爹拳打脚踢的深切信仰。
这个男人撑起家庭所有的经济负担,是万万不能倒下的。
然而现实是悲惨而凛寒,挖矿这项工作本身危险性重重,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
左明的父亲左柱国和往常一样,与工友照样作业,没想到突发气体泄露,发生了爆炸,顿时烟雾浓起,狭窄紧密的矿洞困住这群粗黑劳累的男人们,使得他们转眼间送了命。
母亲束贞听到消息,也立马赶到村头,抱起左柱国抱头痛哭。
左明的大姐和四姐,站在母亲旁掉泪。
左明深深地注视父亲,不动声色。
他第一次发觉,他比冬日雪狼还漠冷。
明明死的是自己的爸爸,他竟然不觉得难过,麻木地站在哭声震天的人群中,脸上表情始终如一的淡漠。
妇女们通过哭声宣泄生死悲切的感情后,她们不得不悲哀地直面一个最现实问题:
那就是自家男人死了,以后生活该怎么办?
这群从小生活在山坳深处,肤色黝黑的妇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足无措。
人群里有稍微年轻的后生大声嚷道:“炸死了人,你们赶紧找矿工老板赔啊!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是啊,是啊!死了人,他们得出好些钱!”有人加话。
“现在得抓紧时间,不然老板跑路,你们屁都没有!”有人高声说。
一众妇女立即恍然大悟,各自找亲人商量想办法找煤矿老板要赔偿。
母亲束贞让左明等男孩子将家里的木板车推来,然后合力将烧焦的左柱国抬上去。
村里其他妇女有样学样,各自将自家男人的尸体装上板车,轰轰烈烈朝事故地出发。
左明挤在人群里,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挖煤的山矿。
平时轰轰作响的矿洞,此刻悄然无声,被炸飞的乱石,在地上肆意蔓延。
为首的一个妇女叫董息,她生得粗壮结实,虽然比较矮,但嗓门大,脾气暴烈。
董息很有主见,她四下张望,大惊失色道:“这老板怕是跑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