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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頌!」

溫泠月下了馬車便見那明艷女子,束這高高的髮髻,發下纏滿妃色珠玉,燦爛如虹的吏部尚書次女,元如頌。

被喚的元姑娘一下回身便見了她,欣喜溢於言表,「小月兒,你來的好生慢,莫不是嫁給太子殿下便懶怠了起來?」

元如頌伶牙俐齒,如往常般揶揄溫泠月,自小一道長大的情誼總不會因一方嫁娶便生分,縱溫泠月嫁成世間除帝王外權勢最盛的男子也無礙。

「你怎又來花樓,日日吃酒,身子能受嗎?」溫泠月疑惑,身後是那頗是熟悉的三層繁樓,即便站在門外也能聽得內裡時時傳來的杯盞交換聲,好在現下不是清晨那般的詭異時辰。

剛過黃昏也叫花樓展現出真正的熱鬧來。

元如頌抖抖肩上滑落的茜色披帛,滿臉怨氣道:「我正是要氣氣那呆子!」

她們並肩而行,溫泠月不知不覺被氣鼓鼓的元如頌牽至一樓角落一張木桌落座,只見她倒了一杯又一杯,就是話不入實處。

「好好,可徐家哥哥人向來是好的呀,溫潤如玉謙謙公子,你還總與我誇他……」

她話未完便被元如頌猛烈的放杯聲打斷:「拉倒!他就是個書呆子。」

徐家詩書傳家,長子徐衡是個有出息的,與她大哥哥來往甚密可謂摯友,去年又高中了舉人前途無量。

而元如頌、徐衡與她三人又是一道長大,來去見元家小女和徐家兒郎郎才女貌也明目張膽的背著溫泠月有了私心。

眼下婚約在即,溫泠月實在想不出像徐衡那種只會舌燦蘭花,滿肚子除了詩書顛不出半兩雜心的人究竟因何事叫阿頌這樣動怒。

「小月兒你是成過婚的,你也知曉吉凶有多重要,可那人放上去給媒人的單子上,竟將我的生辰寫錯了!」她猛灌一口清酒,酒杯拍在桌上啪啪作響,「三月十六,寫成三月初六,你說他安的何心?他就是沒有心吶!你說是不是!」

溫泠月被一連幾個問句擊中,其實她心中有愧,她不知吉凶重要,因為嫁給傅沉硯已她是人生大凶,大婚日吉凶又有何妨。

但阿頌生氣,她也生氣,於是拍桌附和,「太不應當了,徐衡又不是第一回 見阿頌,年年都過的日子他怎麼會寫錯?書都讀傻了。」

「是吧是吧……」元如頌不禁染上些哭腔,她一向認為這般小事徐衡不會不記得,雖然是小事,卻也實在傷了她的心。

「罷了,負心漢我才懶得理睬,大不了不嫁了,叫他和那些詩書過日子去罷!小月兒你也心狠極了,入了東宮都不念著我了。」元如頌顯然已經吃醉了,心直口快想到哪便說到哪。

對桌原先不欲飲酒的溫泠月欲哭無淚,被提起這樁傷心事也倒起酒來,順手從桌中央的碟子裡捏起一枚褪去皮的杏仁酸楂佐酒,鮮紅的山楂內裡是微甘的清爽杏仁,兩個傷心不到一處的姑娘不知不覺將一碟拾空。

「阿頌,你放心,我心裡最愛的還是你。」溫泠月三杯下肚就暈暈乎乎,口齒不清卻異常堅定地吐出這一句。

不等對坐半趴在桌上那個臉與衣裙一邊紅的姑娘作聲,託著盤子便起身去櫃檯叫掌櫃換上的杏仁來,餘光不經意瞥到那櫃檯之上還有一碟鮮紅包裹著瑩白的酥脆圓果,不知是哪桌的,還未拿走。

等待時間過久,她索性坐回桌旁,有一搭沒一搭地同元如頌談天,不若說是元如頌滔滔不絕倒豆子般控訴徐衡的只愛香墨不惜美人的種種惡劣行徑。

倏然間,元如頌冒出一句:「小月兒,你如今接觸到那位,他當真如傳聞所言,那樣暴虐無度嗎?」

溫泠月肘微彎置於木桌上,懶散地托腮,忽然提起傅沉硯,那股子不爽騰地升起,正欲開口與友人辨之一二,卻驀地瞥見正門處匆匆閃過一人往二樓邁去,酒意微醺陡然消滅殆盡,連髮絲險些豎起。

傅沉硯!

那人一閃而過的側顏闖入她視線裡那抹頗繡金黑袍頗是尊貴,腰間碧綠玉佩附加,定然是傅沉硯錯不了。

幾乎是下意識往後縮著身子,好在那人並未看見她。

「小月兒,你怎、怎麼了?」元如頌磕磕巴巴,卻也注意到友人的不對勁。

溫泠月不假思索直言:「阿頌,我們得走。」

「怎麼了?」

「被厲鬼纏身,發現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她好想說,可思來想去,被傅沉硯發現她將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和睦然後遷怒與她和逞一時口舌之快發洩憤怒比起來,還是前者保命重要。

元如頌卻與她不同,這一鬧令她的酒意也消退幾分,一把將溫泠月拽回座位,義正言辭:「小月兒,你不要怕,有我在,厲鬼之類統統繞路。」

溫泠月快急哭了,這回又不能逃走,若是叫傅沉硯待會發現她偷溜出東宮還來花樓,又不知該如何對她。

元如頌自小驍勇,大手一揮,格外堅定:「吃你最愛的杏仁山楂去,這兒……」她拍拍桌,「有我來守著!」

溫泠月確定阿頌徹底醉了。

視線順著她手肘看去,旁橫七豎八的空壺昭然若是。她徹底心如死灰,總不能把阿頌一個人丟在這裡。

沒準她眼花,方才喝醉後看重影了,看出幻象了,想刀人心切看見不存在的傅沉硯了,都有可能,對吧。

可當她起身準備去拿掌櫃盛的杏仁山楂時,卻見一侍衛打扮之人端著自掌櫃處拿的碟子往二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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