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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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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遠的畫室開張,不大的畫室裡擠滿了前來祝賀的人。

寧遠的爸爸寧全福忙著接受來人帶來的各種禮物,胖臉笑成了花,好像畫室的主人不是他兒子,而是他自己。

應付場面這活兒不是誰都能幹好的,寧全福能。一來他見識的場面多,應付自如了。二來他高興,總算沒白疼兒子一場,兒子成才了,有出息了,以前是兒子仰仗他這個爸爸,從今以後呢,該輪到父以子榮了。

寧全福年輕的時候是個足球隊員,退役後當了足球教練,後來又到體委當了官員。國內足球職業化後,他又當起了塔基足球俱樂部的總經理。為此,他的社交圈子裡既有政府官員,也有企業老闆,更有因為足球跟他搭上關係的人。所以,今天前來畫室賀喜的人很多,各個階層的人都有。

這個畫室是寧全福送給他兒子寧遠完成學業的一份禮物。

寧遠從畫院畢業前夕,寧全福給他聯絡好了市政府一個單位,想讓兒子和他一樣,當個公務員,端上鐵飯碗。

可是,寧遠卻不領情,眉毛一揚說:“我的美術不能白學了!我想開一個自己的畫室,憑自己的本事掙飯吃!”

寧全福本來就疼兒子,又見兒子有志向,不當啃老族,自然應承。

也許是從母親身上遺傳了藝術基因吧,上大學的時候,寧遠繪畫的基本功就比同學優秀。讀研究生的時候,又早於同學進入了創作狀態,於是就有同學慫恿他辦個人畫展。

寧全福知道了後,自然高興,大包大攬下來,還請來了本市好幾個知名畫家來剪綵。有畫家看好寧遠的畫,撰文評論,於是就有人買這個年輕畫家的作品收藏。寧遠因此而小有名氣,寧全福也收穫了當父親的光榮。

寧全福應承下兒子開畫室的請求後,拿起電話找康鐵柱的爸爸。

找康鐵柱的爸爸幫忙,寧全福感到很氣勢。當年,康鐵柱還是足球學校小隊員的時候,康鐵柱的爸爸和媽媽就三番五次地求寧全福,想讓康鐵柱早點兒進寧全福的塔基足球俱樂部當職業足球隊員,早成才掙大錢。

康鐵柱的爸爸是負責房地產開發審批專案的官兒,當然不能白求寧全福了,每次去他家都帶著厚禮。

不久,康鐵柱就從足球學校去了寧全福的足球俱樂部梯隊。又不久,寧全福一家從原本就不小的住宅裡搬進了一所大房子。

寧全福打通了康鐵柱爸爸的電話。康鐵柱的爸爸自然要問兒子在塔基足球俱樂部隊的表現。

“那小子不錯!是個苗子!”寧全福說。

又聊了一會兒,康鐵柱的爸爸問,“寧總,您是不是還有別的事兒?”

於是,寧全福實話相告,“我的塔基俱樂部在省體委東門外倒是有一處房產,位置挺合適的,只是,我是塔基的老總,直接給了我兒子,不太合適。”

“寧總,這事兒容易,您就別操心了。”

很快,康鐵柱的爸爸把省體委東門外的那處房子與另外一處的房子置換了一下,派了一個裝修隊按照寧全福的要求裝修了一番,就有了眼前的這間畫室。

寧全福那邊高聲客套著。這邊,寧遠和幾個年輕朋友在畫室一角輕聲交談著。

這畫室有二百平米的樣子,分為三個區域,畫室主人寧遠的辦公區設在東南角,西北角是一個小小的儲物區,其餘的空間都留給展銷區。展銷區的正面牆壁上掛著寧遠的新作。

寧遠的辦公區也是他的作畫區,用四組仿古活動屏風與展銷區隔開,南面窗下襬放的一張大畫案佔據了這個區域的大半,剩下的地方擺著一個畫架、電腦桌、一組沙發和幾把椅子。寧遠做不來迎來送往的事,把展銷區域讓給爸爸寧全福,自己在作畫區接待朋友。

寧遠的身材魁梧,一件發舊的風衣透出搞藝術的人對生活的簡單要求,他一年四季總是穿著風衣,也不管合不合節氣。他的面龐輪廓分明,目光清秀,鼻子高挺,微長的頭髮有點兒自然捲,牛仔褲上染著五顏六色的畫彩。

寧遠的媽媽屈麗茹不聲不響地坐在牆根聽年輕人談話,不時站起來為兒子和兒子的朋友們續茶水。

屈麗茹是那種沉澱下一些風韻的中年女人,雖然身體略微發福,但比她的同齡人顯得年輕不少,眼睛裡不經意流露出來的一絲憂傷,更讓人看上去氣質不同於別的女性。

她一輩子生了兩個孩子,兒子寧遠,還有一個女兒寧靜,比寧遠小十歲。

屈麗茹是讓女人們羨慕的有福之人,人生得俊美,又嫁了一個有權有財的老公,還兒女雙全。她曾經是教美術的老師,兒子寧遠的美術天分就是她給發掘出來的。兒子上大學後,丈夫的事業順利,不少她那點兒工資,教師又是一個磨人的職業,她不再受那份累,提前辦了病退,輕鬆地過日子。

展銷區丈夫志得意滿的聲音不時壓住年輕人的話,坐在牆根的屈麗茹皺了皺眉頭,用憂鬱的目光撫摸著兒子。兒子立業,屈麗茹的感情和丈夫寧全福是不同的。丈夫表現出來的是滿足和誇耀,而她則對兒子懷有隱隱的擔憂。

兒子好多地方都隨她,特別是相貌,挺拔俊秀,玉樹臨風般,但有一點兒不隨,凡事不能忍。兒子心地太善良,做事太認真,很多事情不能容忍,這在當今是行不通的。

寧遠的客人是清貧而又清高的搞藝術的小兄弟,他們拿不出衝著寧全福來的那些客人的豐厚禮物,但他們有的是真誠,他們和寧遠的心靈彼此不設防,話語間也沒什麼隔閡。一個留馬尾長髮的人說:

“寧遠,我真羨慕你,有一個好老爸,畢了業就有了自己的畫室。我呢,只能在街上給人畫像餬口。”

馬尾長髮是這人的形象,也是他給自己起的藝名,他說話的時候,下巴往屏風那邊翹了翹。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畫畫和搞藝術的人愛蓄鬍須,留長髮,顯得與眾不同。

寧遠沒這樣做,倒不是他不願意顯得與眾不同,他認為留長髮太累,與他的追求不相符,留鬍鬚顯得髒兮兮的,他也不能接受。

“別提那邊!”寧遠的眼睛往屏風外邊瞥了一下,一絲不屑掛在臉上。屈麗茹過來添水,順便拉了拉兒子的風衣。

“我的畫室是咱們大家的!”寧遠的臉恢復了陽光的表情,“全天候對你們開放,來我這兒創作也行,有了得意作品放到我這兒來代賣也行!”

一個光頭搖著自己的光頭問:“在你這兒開藝術沙龍行不行啊?”

光頭的頭上沒頭髮,鬍子卻很濃重。

寧遠說:“行啊!太行了!我早就有這個想法了,和咱們藝術沾邊兒的事,都可以在這兒搞,賺不賺錢無所謂。”

馬尾長髮說:“最好別搞成藝術大雜燴!我要是你,就主要賣畫,賣自己的畫,你也算是小有名氣了嘛!現在不少有錢人專門買像你這樣的即將成名的中青年畫家的原創作品。”

“嗯。”寧遠點頭,“我也有這個想法,畫室主要賣自己的原創作品,名家名作和仿畫一概不賣!”

光頭說:“恐怕不行。現在是商品社會,就算你不靠賺錢維持畫室,可還是賺點兒錢好。藝術也可以作為產業來經營嘛!眼下,有錢有品位的人,或者有錢沒品位的人,都願意買名家名作,沒錢沒品位的人呢,願意買仿畫。寧遠,你的前景雖然被看好,可離成名恐怕還有些時日,光靠賣自己的畫肯定賠錢。”

馬尾長髮說:“嗯!還是光頭有腦瓜,現在俗人太多,他們寧願花幾百塊錢去吃一頓飯,燙一次髮,也不願意買真東西,裝雅的時候也許會名畫或者仿畫,便宜呀!”

寧遠說:“我可不賣仿畫,太低俗了!”

光頭說:“那你就只能靠你老爸沒完沒了地給你投錢。”

寧遠:“我以後不會再用他的錢了!可能的話,我把他買畫室的錢也還給他!”

馬尾長髮說:“你這個書呆子!你知道你的這個鋪面房值多少錢嗎?”

寧遠搖搖頭。他還沒認真想過這個問題,爸爸也從沒對他提起過。

“你老爸為你想得真是長遠。告訴你吧,這兒可是黃金寶地,”馬尾長髮說話的時候,手指往下往地面戳著,“基本上說,在這兒做什麼生意都不會賠。就算賺不了錢,把房子租出去,光吃租金也能養活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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