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的静悄悄的,傅明恕牵着蒋樱走了没几步就在小孩的要求下把她抱了起来。
“舅舅……爸爸……”
“舅舅。
“舅舅……哥哥。”
“哪个哥哥?”他问。
“刚才那个好看的哥哥啊。”
傅明恕又恢复了熟悉的沉默。亏得蒋樱提醒,他都要分不清刚才那一幕是否真的发生过。
“回去後不要跟你妈说知道了吗?”
蒋樱歪头凑近他,认真地问:“为什麽呀?”
傅明恕“威胁”她:“因为你要是说了我也会把你偷偷吃芝士杯的事告诉她的。”
“哦!知道啦!”小孩憋憋嘴满不在乎地一口一口把奶油芝士吃到了底。
傅明月的二十分钟让蒋樱直接困到在傅明恕床上睡着了。
“一个小时四十六分钟。这就是你说的二十分钟?”
傅明恕倚着卧室门框看他姐给蒋樱穿衣服。
傅明月还是年轻时的潇洒酷意,她一进门就把手里四袋刚买的衣服鞋包扔在客厅地上,然後一边哄蒋樱一边把人抱了起来。
“等你有女朋友了也就不奇怪了,女人买个衣服二十分钟怎麽够?你真够天真的。”
怀里半梦半醒的蒋樱也跟着哼哼唧唧。
傅明恕不想跟他姐就这个问题深入讨论下去,于是一声不吭地就拿上衣服帮人一起提到了地下停车场。傅明月今晚是自己开车来的,她老公刚上个月被总部派到淮城的分公司工作,她也就跟着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把人送走,傅明恕也上了楼。大门咔嚓一关,淮城的繁华热闹就彻底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他的脸上没了陈序记忆中的温柔而挂上了锋利的棱角,泛着冰冷的沉寂。
电脑还开着,他敲了敲空白键,在屏幕重新亮起的那刻点开了文件夹里的一张照片。
少年丶啤酒箱,昏暗的巷子……
即使已经换过了三台手电,这张照片他却一直不舍得删掉。念书那几年,偶有那麽几个率性的同学来打听他单身的理由,都在看到电脑桌面後把疑问变作了不可思议。他们说傅明恕你难道早就有主了,还是个男的。而他就会用笑容代替回答,从不回应也不否认。久而久之,很多人都觉得他有点怪,毕竟高等学府里什麽样的恋爱没见过,真不至于到把恋人藏起来的地步,所以有些人就开始传傅明恕是单恋,或者这样优秀的人总是要有点问题才符合他们的形象,那他就是个不正常的单恋者。
一厢情愿。这个评价当年的傅明恕听了倒是挺认可。那几年陈序的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就算他为这个人放弃了粤海来到没有大海的北城,他也再没碰见过听到过。他们之间所有的牵绊只剩下一个不再更改头像的微信号丶一张画在题册上的他的小相丶一枚银戒和那个一起在沚州逛街买到的马克杯。而马克杯这种玩意儿又脆弱的很,在蒋樱还小的时候就被她潇洒地一挥手从桌上扫落,彻底碎成了一个时代的废品。
傅明恕撑着额角,一手不由自主地操控鼠标在那具单薄削薄的身体上游走。
陈序……
不知道这个人现在在从事什麽工作,今晚碰见的时候这个人穿了一件长长的满是涂鸦的黑色短袖,一条洗白的破洞牛仔裤,脚上的鞋子他没注意看,只在馀光一瞥中觉得那是双踩旧了的匡威帆布鞋。他在人群里的时候依旧是淡淡的,没有多少存在感的,但比起学生时代,他的身上又多了几分积极,不再像是会一遍遍追着他问什麽才是爱了的少年。
傅明恕想,既然他当初选择的是艺考,那现在应该也在做设计或是视觉相关的事了吧。
虽然今晚注定不好入睡,但他还是按照平日的作息时间把照片关掉,拿了一套干净睡衣去浴室冲澡。
次日早上七点都没到,楼下震耳的敲击声就开始响起。昨晚很迟入睡的人抓过手机看了眼——离设定好的闹钟还有三分钟——很是不爽地摁掉了还没啓动的闹铃。
现在的邻里关系是真的很难相处,楼下这户人家明明在装修前就保证过了只会在规定时间操作,但规矩了才三天就开始不遵守承诺了。傅明恕已经连着一个礼拜没睡好觉,有次还差点害得他在办公室里睡着。
乘电梯下到车边的时间里他迅速过了遍离医院最近的几间租房,然後收藏了几家合适的准备中午吃饭的时候再联系。实在没法了,他想的是短暂搬出去住段时间也好,带教老师已经给他安排了上手术的机会,要是到时候是这样的精神状态上去指不定会出什麽医疗事故。
住院医的时间很紧凑,一忙起来甚至连吃饭的时候都错过了,等他反应过来叫的盒饭还在外卖柜里放着没去拿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的事了。
从灯火通明的医院大楼里出来,换上自己衣服的人还是去把那盒早已冷掉的餐食取了出来,并带回家用微波炉打了几分钟。
淮城一院的冷气向来开得足,加上他家住的高,他干脆就没开空调,直接把几扇门窗都给打开。然後解了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丶卷起袖子後,用家里的筷子吃起了热好的盒饭。一边吃,他一边打开租房软件看了起来,一份盒饭吃完,房子也看得差不多了,甚至还和中介约好了几天之後过去看其中的一间房。
陈序拿着冰美式刚坐到工位上,邵昱嘉就坐着椅子转到了他身边,但奇怪的是,这人就一直看着陈序却不说话。
“爱上我了?”陈序熟练输入电脑密码,按照客户给的意见继续改手里这个易拉宝的底纹。
“爱上你倒是没可能,我只是好奇你最近爱上谁了?”
要说他和邵昱嘉也算是有缘分,在沚州集训的时候他们算得上是同学,後来陈序转学了,他们俩立马就成了人生过客,但没多久,俩人又在粤海遇上了,尽管那个时候陈序得叫对方一声学长。
“我爱上谁……我平等地爱上这世上所有的人。”陈序耍着贫嘴,把手边的冰美式吸得哗啦响。
邵昱嘉就喝不得这玩意儿,虽然公司几乎过半的人都靠这东西续命吧,但他还是克服不了,还是喜欢在里面加点奶,再兑点糖精。
“得了吧,就咱们两个人,序,你给我说说你是不是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