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宋玉的突然離去，令上官婉兒極是傷心，卻又不明白她何故會拋下自己。原本思慮了許久，才咬牙決定了要照書上所寫，想要太平，想太平要了自己，前一刻的溫存，後一刻涼薄，如此大的反差，叫她無所適從。

是真的很喜歡太平，比喜歡還要多一些，還要深許多，上官婉兒既委屈又傷心，想出去找宋玉問個清楚，一邊哭著一邊穿了衣裳，可方一啟門，便叫她駭然色變。

但見外頭佇立著四個年長的嬤嬤，空洞麻木的眼睛看也沒看她一眼，然而那股凌然之氣，把上官婉兒驚得退了回來。

混亂的思緒剎那間清醒，上官婉兒已覺不妙，今夜之事定是被天后察覺了。一想到太平，後背不由驚悚，雙膝一軟，便就那麼跪了下去。

外頭守著的兩個嬤嬤並沒有理會她，竟是將殿門重重關了起來。

屋中漆黑一片，空氣裡還殘留著太平的餘味，上官婉兒卻已泣不成聲。

她錯了，她害了太平，明明偷聽到過天后對太平的警告，她還是沒能控制得了心裡面對太平的喜歡。若是天后責罰，若是太平因自己而失去了天后的寵愛，那自己真是罪不可恕。

上官婉兒壓抑著哭聲，又難過又自責，心彷彿被狠狠揪著一般，只有跪伏在地，窩著身子，似乎才能讓那痛緩解一些。

不知道太平現在怎樣了，天后會如何處置她，會不會像對太子一樣，也對她寒了心？太平，太平……上官婉兒反反覆覆的念著日思夜想的名字，悔恨不已。

“吱呀”一聲輕微響動，殿門啟開，似是進來了人。

上官婉兒惶恐的抬起了頭，淚水遮住了眼睛，抹了抹，才大約看清了些，“瑤環？”一見此人，她心裡多少是有些激動的，還沒等謝瑤環開口，就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般，一把抱住了她哭道“瑤環，瑤環！”

謝瑤環眼底掠過哀痛，跪下來反摟住她，輕輕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嘴上雖這般安慰著，謝瑤環心裡難免感嘆，在得到訊息趕過來時又被趙德順給攔下，天后旨意是要檢視上官婉兒是否失了身子，往小了去說，這叫例行公事，往大了去說，只要天后不顧愛女情面，大有可能會置辦上官婉兒。

謝瑤環自知自己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不得不遵循旨意辦事，更何況一早團兒來請自己，她就知道天后的意思是要她處理此事，不想此事外洩出去。眼下見婉兒如此傷心，又哪裡能是一句“沒事了”就能安撫得了的？

“婉兒，別哭了，我陪你回去吧。”謝瑤環說著就要攙她起來，卻被上官婉兒一把扯住袖子，聽她緊張萬分的問道“瑤環，太，太平呢？”

謝瑤環暗歎口氣，重又抱了抱她，以袖拭著她滿面的淚水，柔聲說道“沒事的，天后最愛就是太平，不會那她怎樣的，倒是婉兒你，哎！”謝瑤環說著長嘆了口氣，輕輕拍著她的肩膀道“婉兒，太平她……有沒有，唔……你有沒有落紅？”

上官婉兒聽得太平無礙，放下了些心來，雖止住了哭聲，可先前哭得太猛，身體還不斷抽泣著。忽聞得謝瑤環問及，拿茫然雙目瞅著她單純的問道“落紅？”

謝瑤環一愣，追問道“你看過尚宮局書庫的書了嗎？”

上官婉兒羞澀垂，點了點頭。

謝瑤環不由納悶，即然看過了，怎會不知落紅為何物？但知婉兒向來不會作假，心想她許是也沒讀明白。她支了支頭，朝床榻上看去，黑暗裡哪裡看得見什麼，轉念一想，坐下來摟住上官婉兒的肩膀，斟酌片刻，低聲道“婉兒，我問你，太平的這個有進去嗎？”

上官婉兒見她將手在自己眼前晃，想起之前與太平的溫存，不免大感羞赧，頭垂得更低了。

謝瑤環見此，心底一涼，倒不是為了太平要了她，而是如此一來，自己可要怎麼回覆天后？謝瑤環頓覺後悔，不該告訴婉兒可以去尚宮局看書，可當時她一心只想太平跟她自己喜歡的人能夠終成眷屬，暗暗責怪自己沒有思慮那麼周詳，如今可是害了她們？

“瑤環，這個……要進去的嗎？”許久之後，上官婉兒才勉強開口低問。雖感害羞，上官婉兒卻也琢磨到了謝瑤環的意思。那個小小的洞口，還有那不懂的圖，原來就是這麼回事兒麼？

“沒，我只是隨口一問。”聽她如此問自己，謝瑤環便猜到她還是完璧，不由暗自鬆了口氣，卻又感到絲絲縷縷的哀傷，是替太平。那個人該不會不知道如何做法，卻沒有佔有婉兒的身子，準是思慮到了後果。想起太平那麼愛婉兒，還得強忍著，謝瑤環就不免替她心疼。

“好了，婉兒，我們回去歇息吧。”謝瑤環欲扶她起身，卻猛地被上官婉兒給握住雙臂。

“瑤環，落紅是什麼意思？你不要騙我。”上官婉兒察覺到了異樣，大感緊張，難道，難道，難道太平沒有要自己嗎？為什麼她不要自己，自己鼓起那麼大的勇氣，她為何還不接受自己？上官婉兒憂急萬狀，死死抓住謝瑤環雙臂，落下了眼淚來。

“婉兒，你別多想，太平她……她是為了你好。”謝瑤環眼見她如此敏感，急忙又摟住了她。

“我不怕的，我不怕的，我只想她能要了我，跟我行那夫妻之事，我真的不怕。”上官婉兒抓著她的雙臂，垂頭泣聲，她的期翼就是為了在太平出嫁前能夠讓她要了自己，給自己留下個念想也好，讓自己只是成為她的人也好。

“婉兒，我知道你很勇敢，可是你想想太平，若換做你，你會怎麼做呢？”謝瑤環說著，眼眶也有了溼潤，她自是聽出來婉兒對太平是如何的情深似海，才會有這樣的打算，只可惜，造化弄人呀。

“瑤環，告訴我，落紅是什麼？”雖然隱隱猜到，上官婉兒仍是忍不住要問個清楚明白。

謝瑤環猶豫良久，才摟緊了她，抹去她的淚痕柔聲道“那是女孩子的貞潔，是成為女人的標誌。婉兒，太平她是記掛你的，她不能要了你這個珍貴，你若因為她而失了身子，就會被人利用，會被有心機的人索求。她是為了保護你，只有這樣，天后也才會更加的看重你，才會為了不讓太平難過而保你無礙，你知道嗎？”

聰慧如上官婉兒，焉能聽不懂她的意思，可她就是想要做太平的女人，以後還會有機會嗎？

“婉兒，你就當今夜的事情沒有生過，以後在天后身邊該怎樣還怎樣，千萬小心謹慎。婉兒，說句自私的話，只要你沒事，太平便不會惹事，你要保護你自己知道嗎？”謝瑤環說著，長長地哀嘆一聲，想必在太平心中，婉兒就是這樣一個重要的位置。經過此事之後，也許所有的一切就會不同，作為太平的尚儀，自是不能眼睜睜瞧著太平忤逆天后，失了恩寵。

上官婉兒心中大慟，眼淚不受控制的滾滾而落，偏偏她沒有哭出聲來，反是壓抑著。因哭得太狠，渾身都在顫抖，太平如此待她，她又該如何去待她呢？為何彼此喜歡，就不能在一起，不能成為彼此的女人？

老天爺真是捉弄自己，好容易弄明白了什麼是喜歡，好容易弄懂了對太平是怎樣的感覺，好容易才求到了太平也這般待自己，可偏偏盡是不能，盡是不能！

想起天后對太子的心寒，還有那眼中露出來的殺意，上官婉兒悲痛之餘，不禁不寒而慄。天后是天后，是連聖上都要相讓三分的人物，掌握著天下人的生殺予奪，上官婉兒幾乎可以相信，到了必要的時候，也許天后真的會廢掉太子。

一個太子，親生的太子都能被廢，何況是公主呢？歷朝歷代，不乏這種事情的生，想想太宗皇帝時的高陽，即便有再大的天恩盛寵，最後也落得個慘淡收場的結局。

“我知道……我會留在天后身邊，我不會讓太平因為我而失去天后的寵愛。”上官婉兒壓抑著哭聲說著，雙手無意識的揪著膝頭的衣襬，死死地壓低著腦袋，強忍下傷心欲絕。

謝瑤環心知她是明白人，大是感動，一下下輕撫其背，“好婉兒，我替太平謝謝你。”

“呵……瑤環啊，我的心好痛，是不是隻要我當此事沒有生過，太平就不會有事了？”縱然已經明白，可上官婉兒依舊是矛盾萬分，甚至祈盼她回答自己不是這樣子的。

謝瑤環撅了撅眉眼，差點兒跟她一起落淚，卻只能是咬著牙答道“是，婉兒，跟我回去吧。我會去回稟天后，說你已經睡下了，太平，你就不必再擔心什麼了。”

太平此刻，定是在後殿長跪不起，定是在等著自己的回覆，只有婉兒通透，識時務，天后才會放了她們，否則無論她們哪一個咬著不肯放手，天后必定會狠下心腸來棒打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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