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工装裤,这人活着的时候就像棵沉默的树,死了也这么安静,连血都规规矩矩地聚在身下。
刘省怔怔地盯着赵明瞧,没眨眼,也不讲话。
孟志国只当他吓傻了,提醒道:“刘总,我记得你们公司最近也想拓展业务到房产吧。”
“我这烂楼最近正打算盘活,相信我俩的公司都经不住死了人这种事。”
刘省闭上眼,他知道孟志国在房地产圈子里的分量,更知道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会给公司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你放心。”他听见自己说。
“我一定处理得干干净净。”
“给钱。”刘省对孟志国说。
“我出,保安和那对目击者每人五十万,签保密协议。”
他喊身边的保镖调一辆冷车过来。
“处理得赶紧点。”
可这话一出口,胃里就一阵翻腾。他无端地想起刚创业那会,他也跟赵明承诺过很多回:这事包在我身上。
冷藏车来的时候,刘省坐上去一直在抖,赵明的尸体就躺在他脚边。
这辆是他们最早的那批车之一,是地上这具尸体变卖家产凑出来的。
车门上的凹痕还在,那是赵明撞的,那年他们拉了一车海鲜,为了抢时间走错了路,撞了护栏。
赵明说要赔,刘省哈哈笑道:“兄弟之间,说这些干什么。”
可现在,这辆车拉着赵明的尸体,他们找了个僻静深山,把赵明拉到一片湖旁边。
保镖虽然看着彪壮凶狠,始终没干过分尸这种事,自己也怵,出声询问:“老板,分,现在分吗?”
刘省点头,背过身去。
他无比清晰地听见身后的响动,他掏出烟,想给自己壮胆,可手抖得太厉害,点了好几次没点着。
刘省抽的是红色硬壳烟,赵明总说这烟轻飘飘的不真实,他现在也体会到了这个感觉。
几个小时前,他还和这个人打过电话,现在这个人碎在这个世界里。
快天亮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那些装着碎块的行李箱一个个沉入湖底,涟漪很快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刘省对外说赵明失踪了,让公司的人去报警,装模作样找了好几天,反正赵明一个人,老婆女儿都不在了,也没人会真的追究。
自那之后,刘省每晚都被噩梦折磨,他梦见在村头剥花生的赵明,梦见在太平间门口低头抹泪的赵明,梦见来公司找自己借钱的赵明。
两个月后,刘才一通电话撞破了这个噩梦。
刘才自己骑车去深山,钓鱼钓上来个行李箱,里面是烂骨碎肉。
刘省赶到时,刘才却像魇住了一样,他见到刘省第一句话是:“爸,爸!我看到赵叔了!”
他像着了魔一样,一直说看见赵叔站在湖面上,说赵叔浑身湿漉漉的。